金金的事件

我聽了背脊發涼，全身發抖。「妳就那麼討厭我？」

「妳做了那些事，難道不該招我討厭嗎？」她冷冷地說：「先是毀掉費氏大宅，現在又指了婚，光這兩件事就足以讓我將妳用真焰之火燒盡。是啊！我也知道妳現在聽到真焰之火就會怕的全身發抖，很難忘記手掌的炙痛吧？」

我深吸一口氣，「所以妳的意思是我還是能回到王宮嗎？」

「妳當然還能回到王宮，難道要便宜阿颯那個蠢貨嗎？」

還真不意外！

她又轉頭和我說道，「但妳得辦好一件事。」

「妳肚子裡的壞水什麼時候才會用盡呀？」

她微微一笑。「其實也沒有很難，妳只要讓阿颯相信妳是真的願意永遠留在他身邊，我就能讓妳回去。」

還真是沒有很難！

看著眼前這個被人利用而不自知道的可悲傢伙，我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，都活了多大歲數了，還讓自己的哥哥擔心難過，甚至只相信一個想將他吃乾抺淨的壞女人。他的人生閱歷幾乎為零，白活了好多年，枉費身為一名千年狐妖，該有的精明狡詐半分都沒有。

　　毫不費力地讓自己嘴角上揚，這些日子鍛鍊的「王室微笑」可不是白費的。

吃著他為我準備的早餐，班尼迪克蛋在我切下時呈現了十分完美的熟度。「也許再過幾年我也會和你一樣對這些美食沒有慾望了吧！」

「不是幾年，那要近乎百年吧！但也不一定，這世界變化很大，每天都有新的東西，不會那麼容易讓妳玩膩的。」他隨意說道，目光沒看向我一眼，只盯著手上的ＩPad。

「都是些換湯不換藥的東西吧！不然現在怎麼只有水果吸引得了你？」

「我也是經過好幾百年才變成這樣的，不過這個世上不是只有食物，還有許多好玩新奇的事，至今我都還沒對這個世界膩呢！」他還是沒看我一眼，分明是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，真是難為他了。

「即使這世上許多事都讓你失去興趣，可是你還是對那個女孩念念不忘……」

這時他才終於正眼看我。「有時我會痛苦到寧願沒有遇見她，那麼我還是一隻靈活的小狐狸。」

「你從沒再愛上其他人嗎？」

「除了她，再也沒人能讓我有心跳加快的感覺。」像回憶起往事，他的臉龐顯得溫柔。

「但你似乎也沒對我有這樣的感覺。」

他目光變得嚴肅。「妳不是我，怎麼會知道我的感覺？如果我對妳沒感覺，昨天我就不會放任妳欺負我。妳可以說我不想打壞關係，不過如果我不喜歡妳，又何必在意我們之間的關係。我只要等費綺兒的咒語完成，不管妳願不願意，我們都會施展在妳身上，到時我們會有無限的時間讓妳變成我想要的樣子。」

不是我想抱怨，他這樣的言詞真的很難讓人假裝愛上他，費綺兒給了我一個大難題。他大概還不曉得，如果我沒順費綺兒的意當個愛情騙子，她永遠都不會讓他拿到咒語的。

也就是說也許費綺兒的咒語早就完成了嗎？

我緩緩放下刀叉，盡量不著痕跡的深吸一口氣，忍下和他說話的噁心感。「王子曾經問我如果能永生，我會選擇永生嗎？那時我想都沒想就說不想，現在想起來，我是真的不想嗎？我相信大部份人如果有選擇，他們還是會選擇長生不老，古今中外皆是。

那時我只不過單純想表達我想和王子在一起的決心，根本沒有真正想過這個問題，但現在這個機會擺到我面前了……我想也許答案再簡單不過。」我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有些興奮，就像個被人賣了還高興地幫人數錢的小女孩。

他半信半疑地看著我，「妳知道只有妳一個人可以永生，不包含王子嗎？如果妳接受了永生就代表要離開王子，王子是不可能接受這樣的關係的，這真的是妳想要的嗎？」

我不要！我在心中大喊、大哭。

「放棄王子就可以換得無限的時間，怎麼聽都很值得。何況這世界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變的，就連真愛都會變，那我又有什麼好猶豫呢？」我很肯定自己對王子的愛永遠不會變，我只想和他在一起。

他看了我好一會兒，像想找出破綻，最後事實證明我還是騙不了老狐狸。「妳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改變想法，打了什麼鬼主意？妳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將咒語放到妳身上吧？」

我看著盤內被我弄散的班尼迪克蛋，努力重整思緒。「我想了一整夜，我一點勝算都沒有，吵鬧就能讓你放我回去嗎？就像你說的，無論如何你們都會對我施展咒語，我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，和你們硬碰硬只是讓我日子更難過，那麼我想只能接受這一切了。」

「還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，我不相信妳會這麼容易屈服。」

「我的確是無法這麼容易就喜歡你，可是這卻是我唯一能走的路，喜歡你、愛上你，接受和你要長長久久在一起的事實。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，只能努力去做。王宮的事我是沒勇氣再去想了，好像也離我很遠了。才不過是一天前的事……」我的思緒忍不住飄到運動會場上，我還感受得到努力想跑第一名讓粗暴男看的心情，我的心總是懸在他身上，怎麼樣都放不下來。

「如果妳心裡還想著他，那麼就永遠不可能做到這件事。」

「如果我能馬上放下他，你才會瞧不起我吧！」我說道，「我有無限的時間可以忘掉他，大不了等他年老去世，我就算還忘不了他也不能怎麼樣了。但我和你卻有無限的時間可以陪養感情，你不就是這麼想的嗎？」

他冷笑一聲，放下手中平板電腦。「這不是妳真正的想法，也許妳是想卸下我的心房，好找機會逃出去。這裡的門窗都被我設下法術，只有我和費綺兒能來去自如，妳是逃不掉的。」

「想不到你心房那麼重，如果你一直是這麼想我，那就算永生我們還是走不在一起。何況你忘了我只要離開你身邊就會心痛嗎？你的法術是多此一舉。」

他輕嘆一口氣，緩緩說道，「我也不想這麼多疑，思緒千迴百轉止也止不住。我曾請阿綺施展一咒，讓彩彩對我的情感直接重回到妳的身上，那就能省下許多事。可阿綺說她從沒見過彩彩，無法創造那個咒語，所以只能作罷。如果咒語能成，我就不用聽妳這個小女孩的鬼話了。」

費綺兒當然不會幫你創造這個咒語，她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好過？她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過得苦哈哈！

「她叫作彩彩嗎？這是我第一次聽你喊她的名字。」見他沒理會我，我又繼續說道，「我已經釋出善意，不管是不是真的，你姑且相信也不會有什麼損失，難道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都要這樣針鋒相對嗎？你要是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，我可以和你道歉，以後我不會再這樣欺負你。」

「不虧是高材生，談吐都拿捏得很好，一點都讓人拒絕不了，假以時日，妳真的可以成為稱職的王室成員。不過這個機會已離妳遠去，以後妳的人生只需要我就夠了。」

說完，他將手搭上我的手背，我眼淚差點要噴出來，厭惡感爬滿我的全身。我努力安撫我的胃，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把剛吃的早餐吐出來！

「是啊！這個身份也比較適合我的個性，要我整天面帶微笑地面對人群，那多叫人噁心呀！現在想想能過著只面對一人的身活還真叫人鬆口氣。」

他拍了拍我的手背，大笑兩聲，「哈哈！瞧妳說的！有多少女孩夢想進王室都不得其門而入，也只有妳會身在福中不知福了。」

「如果有永生讓她們選擇，她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永生。」

這老頭突然感傷了起來。「如果那時也有人可以幫忙我們，那麼彩彩也不用受生死之苦，我也不用汲汲營營千年就為能回到往日時光。我太晚找費綺兒了，要是早個兩百年，那我的外貌也不會被摧殘至此。」

「你的外貌是因為魔法書嗎？」

「是啊！那本魔法書是費綺兒所創，她怎麼可能任由外人使用？當我每次讀它時，它便會吸取我的生命。我尚能從裡面得到一些皮毛，換作一般人可能早就死了。」

還真像費綺兒的行事作風。

他繼續說道，「就像是吸了毒，我知道魔法書會要我的命，可是只要一想起能和彩彩永遠在一起，我就顧不了那麼多了。我還記得我們坐在山坡上看夕陽，金紅色的陽光漸漸下沉，她就靜靜地坐在我身邊，我從沒感到如此安祥。如夢似真，我竟也能像哥哥一般找到自己的思平。我願意拿我的一切換回那個時光。」

你才不願意！

當晚，我坐在床上，靠在軟硬適中的枕頭，雙手抱膝。

阿翊已變回狐狸趴在床邊閉上雙眼。我知道他還醒著，他可沒那麼容易入睡。

「可以帶我去那片山坡看夕陽嗎？就是你和彩彩一起去的那片山坡。」

他睜開雙眼，原本想起身，但似乎是怕嚇到我，只挪了下身體又趴了回去。

「妳想去那裡做什麼？」

「我想試著理解她，也許在那裡，感受著和你在一起的氛圍，會喜歡上你也不一定。」老實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。

「我可以帶妳去，但那麼多年過去了，那裡也和當年全然不同了。」

「但夕陽依然在那裡，我們還是能坐在那裡看著夕陽。」

「如果妳是這麼想的，那我們就去那裡吧！」他說道，「現在，好好睡覺吧！」

我身體往下沉，軟硬適中的床墊包圍著我。

粗暴男也會要我好好睡覺，他的聲音猶如在耳，我心中焦慮著，他是我這輩子最想要的人，如果活著沒有他，我會甘心嗎？粗暴男還會要這個有著不死身的我嗎？也許我會變成第二個小風，每世瘋狂追逐。

我想和他在一起……這個念頭永遠都會跟隨我呀！

我又忍不住哭了。

「妳心裡還是想著他嗎？」阿翊用著嘲笑的語氣問道。

我沒有回話，心裡又冒了火氣，我氣現在和我說話的人不是粗暴男。

「妳會忘記他的，終有一天。沒有任何一段感情是天長地久的。」

「你不會覺得從你口中冒出這句話很可笑嗎？」

「我追尋彩彩，但不代表我還愛著她……我只是找不到另一個能讓我這麼開心的人。」

「即使你不愛她，但還是忘不了她，不是嗎？」我回道，「那又怎麼說我會忘記王子呢？」

「因為妳和他之間根本還沒有什麼回憶；妳們努力想在一起，可是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卻又那麼少。從一開始妳被咒語封閉，雖然每天一起晚餐，可是妳的心卻從來不在那個房間裡，總是想快點吃完好回到房間。好不容易咒語解除了，王子又被我抓來。這樣想來，妳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，要說有什麼回憶，那也是微乎其微，被咒語封閉的妳也能納入回憶嗎？」

「你太過份了，憑什麼斷言別人的感情？也許就像你所說的，我們相處時間不多，但王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，他花很多心思在我身上。因為有他，我內心的冰封才會融化，甚至咒語還沒解除我就愛上他了，這樣你還說我們之間沒什麼嗎？」

我內心氣憤難耐，為什麼他總是想方設法否定我和粗暴男之間的感情？不過有件事他說對了，我們相處時間真是少之又少。

他笑了兩聲，「在看到費綺兒那般後，妳還能相信世界上有永恆的真愛嗎？現在的堅持，到了五年、十年可能都成了笑話。妳年紀還輕，當然對這種事深信不疑，但這不是妳一個人相信就好。」

我輕輕說道，「如果不能愛這麼久，那永生要做什麼？只為了和你作伴嗎？你不怕膩嗎？」

似乎他也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天長地久的迷思，他沉默好一會兒，嘆了口氣說道，「也許不管再怎麼久，人都無法放下執著。我只是好想彩彩，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她，而妳是唯一能讓我最靠近她的人。」

感受到他不想再聊下去，我拉起被子準備睡覺，只是怎麼樣都睡不著。

是呀！我在一個陌生的地方，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荒謬，下一秒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，我怎麼能安心睡著呢？

爸媽不知道有多擔心我？即使一路上我一直表現得很優秀，可是他們從沒對我放心過。本以為我進了王室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，沒想到還有那麼多奇怪的事情；一下王子不見，現在又是我被抓走，他們這麼愛我，怎麼能忍受我遭遇這些事呢？

我應該要睡了，還不知道會在這裡多久，我得要養足精神。想著粗暴男哄我的話，心裡感到些些安心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。

隔天傍晚，阿颯帶我來到別墅後方走路不到十五分鐘路程的山坡。

青草油油，前方可清楚看到橘紅色夕陽。

他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，拍了拍左邊位子，示意我坐在他身邊。

坐下後，我問道，「你是因為這裡才找了這棟別墅嗎？」

「那棟別墅的位置剛好是我和彩彩的居所，一直以來，不管那裡成什麼樣子，我都會是半個所有人，當我需要時就會讓那裡的主人暫時『離開』。」

「為什麼你不乾脆擁有那裡？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？」

「如果成為別墅所有人，那就得要有個人類身份。我從來沒有人類身份，要弄一份雖然也不難，但總覺得麻煩。」

「你怕被找到嗎？從來沒人知道你保留了這個地方，連阿正也不例外。可是你卻帶了費綺兒來。」

他冷笑一聲，「你們都說費綺兒可怕，連我哥哥也是，可是她終究是人類，終究己成了鬼魂。雖然法術還在，可是一個為情所困的人能成什麼氣候？她終究會被自己的怨念搞得灰飛煙滅的。」

他竟然這麼看不起費綺兒？他怎麼不看看自己為了愛情做了多少可笑的事？綁架一個高中生陪他在這裡看夕陽。

他們還真是一對諷刺的拍檔，彼此都看不起，卻又自以為占上風。

兩位不健康的大人。

「彩彩很愛這裡，總是在這個時間拉著我到這裡看日落，她說我只能和她來這裡，旁人誰都不行。今天我帶妳來，也不算破例吧！」他微微一笑，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發自內心的笑，眉宇間盡是柔情。

一陣微風吹來，好像將一股濃濃的氣息吹進我的內心，像是什麼東西要歸位……

忽然我感到一陣哀傷，那股哀傷像是塊大石，壓得我喘不過氣，壓得我眼淚莫名流下。

「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她？她是那麼的相信你……」話就這麼莫名的從我嘴裡流出。